近几天收到上海大学前校长杨德广先生的电话，说他要写一篇关于潘先生的文章，希望先生的几位弟子（包括我）每人写一段“我心目中的潘先生”，任务是一百字。潘先生在每一位弟子心中，是神一般的存在，是我们景仰的大家。尤其对我来说，是影响我一生的大人物。一百字确实让我为难，只好字斟句酌写了如下文字：
“潘先生是大家、楷模，令人高山仰止。先生求新，奠高等教育学之基，崇尚创新；先生求真，探教育内外部规律，做真学问；先生求上，于人于己严格要求，追求完美；先生大爱，爱学生胜过爱儿女，我辈感动！先生之学问、品性和精神，如高远明灯，引我辈前行。做先生的学生，受益终生！”
时光飞逝，从1994年9月入读厦大高教所，转瞬26载。先学高等教育学，再到深圳大学高教所做高等教育研究，而后调到深圳市教育局从事高等教育管理工作18年，潘先生对我的影响至深。尤其是我在教育局工作，直接推动深圳创建设立7所新大学所走的每一步，都有从潘先生和厦大高教所老师那里学到的理论做支撑，使我工作起来有底气、有高度、有眼光。潘先生特别支持深圳高等教育的改革发展，从南方科技大学的创办到深圳大学的改革发展，先生都会受邀到场提出非常精辟的意见。潘先生每次到来，让我们这些弟子都备受鼓舞，深感荣光！
我书柜里摆着一张和潘先生的合影。每次看这张照片，都会把思绪带到在厦大读研究生的日子，回想和潘先生在一起的点点滴滴。有很多精彩的故事，都是幸福满满的回忆。
潘先生2007年7月到深圳指导工作
当时，在报考厦大的问题上，我是经过了慎重考虑的。我就读的河南大学教育系肖书记找我谈话，希望保送我读本校研究生，这确实是一个难得的机会！但因为我此前详细了解过厦大高教所，知道那里有一位德高望重、学术权威的潘先生，并且我的本科同学经常会讲“南潘北顾（明远）”，使我非常仰慕，梦想能够成为潘先生的弟子。所以我果断地婉拒了保送的机会，决定报考厦大。
很巧的是，有一位同城的工厂员工居然也在备考潘先生的研究生。并且已经考了一年没考上，再度复习和我一起竞争报考。让我惊讶的是，他居然有一封潘先生给他的回信，欢迎他报考并给予了一些指导。当时的感觉，是无比的羡慕！真没想到，潘先生这样的大家，日理万机还惦记着给考生回信，让人深切感受到先生对考生的关爱和做人的态度！因为我没给潘先生写信，自然收不到先生的回信。只有加倍努力备考，才能当面聆听先生的指导。还好，当年我以390分第一名的高分考入了厦大高教所，能成为先生的及门弟子了！现在想起来还开心着呢！
潘先生非常勤勉，治学严谨，思路清晰，与时俱进。我们读潘先生的《高等教育学讲座》，逐步被引领到高等教育研究的门口。潘先生每次的讲课和讲座，都让我们如饮甘露，回味无穷。先生是德高望重的学者，也是一位如父慈祥的老人，很平等也很宽容。在高教所每周的学术研讨会上，他会很认真倾听每位师生的发言和提问，很少打断或批评我们提问不恰当，他对问题的剖析总让人觉得既有高度又很有深度。他讲的话是并不华丽难懂，在平实中蕴含深刻的高等教育理论。不像我们刚刚入门的研究者，总喜欢把简单的问题用晦涩的语言表达出来，以显示自己的学问高深。从先生身上，我们学会了：真正的大家，是深入浅出，是善用平实的语言把深刻的道理讲清楚，这真的是需要功夫的。先生又是严厉的，记得有一次讲座，有位老师分享外出学习体会，会场中有两位同学说悄悄话。先生当即批评说：“别人讲话的时候，不要讲悄悄话，这样对主讲人很不尊重”。到现在那个场景还历历在目。这种批评，也是潜移默化地教我们学生如何做人。
潘先生经常讲，研究社会科学一定要多一些社会历练。所以他希望研究高等教育学，要多一些教育实践的经历。我是应届本科生，缺乏更多的实践经验。我同届的李均、王一为、梁燕玲、温红4位同学，他们都有工作经验，所以我会想着先生的要求，多向他们讨教。在学习期间，我还专门为厦大的学生讲了一学期《教育学》，深入课堂，实践磨炼，为自己多积累教育经验。
潘先生1995年带我们到福州参加福建省高等教育学会年会
跟潘先生学习，是全方位的。不仅教我们如何获得知识和开展研究，还经常教我们如何说话、如何做人。记得有一年高教所举办的中秋晚会上，潘先生和大家聊起讲话的艺术。因为先生曾担任过国务院学位委员会教育学科评审组召集人、色婷庭五情天综合免费副校长等职务，经历丰富，在多种场合要讲话、要化解一些尴尬或突发的事件，所以他的讲话风趣幽默又睿智过人。当晚，他刚举了一个用当天的天气化解尴尬气氛的例子，就点名让我发言。面对几十位老师、师兄师姐，我还是十分紧张，脱口就说“今晚皓月当空……”。大家哄堂大笑，可能是觉得我学潘先生太没创意了吧，反正我挺尴尬，至今想想还尴尬。但此后我也会经常思考如何去在各种场合讲合适的话、讲能打动人的话。现在讲话的机会多了，还时不时想起当晚的场景。
最温馨的也是让我们津津乐道的，是先生每周末的学术沙龙。先生真的是诲人不倦，每周六晚上学生自愿到先生家，听先生谈天说地，讲国内外学术最新情况，讲一些经历趣闻。在座的有老师也有学生，大家自由发言，其乐融融。来的学生很多，多数情况下，很多同学只能坐在房间的门口。在沙龙上，大家喝着茶吃着先生家的点心或水果，很放松，没有了课堂上的拘谨，思维极其活跃，畅所欲言，相互交流启发，先生适时点拨。这让我们知晓了很多信息，也学到了很多课堂上学不到的东西。有机会的话，我们还要回厦大参加一下先生的周末沙龙。
先生很关心学生。先生的儿子们经常讲，先生对待学生比对儿子还亲。我们是深有体会的，先生会经常掰着指头数他的学生们，哪个学生在哪里工作、现在怎么样了；哪个学生学术有了什么新进展，哪个学生取得了什么新成就等等。学生就像他的儿女，不管学生毕业到了哪里，他都会时常惦记。新毕业的博士、硕士，找工作遇到什么难题，先生总是力所能及地帮上一把。我1996年底写硕士论文，和李均同学一起到上海、北京调研，那时真是深深感受到了先生的影响力，每到一个大学或研究机构甚至教育部，只要一提是先生的弟子，一路绿灯。接待单位的人会说“如果不是潘先生的弟子，我们一般也不接待”。瞧瞧，牛吧！做先生的弟子，真的很骄傲！到北京时，朱国仁老师接待我们时，给我转达先生的意见，先生希望我毕业后能够留厦大高教所工作。等回到厦大，刘海峰所长还就此专门找我谈了话。因为那时年轻，还有一颗躁动不安的心，希望出去闯荡一番。最后没留厦大，到了深圳工作。但我爱厦大、爱厦大高教所、爱潘先生的一颗心，却陪伴着我生活的每一天。
先生特别支持学生的工作。我很幸运，到深圳工作后，正赶上深圳高等教育大发展的时期。我在深圳大学高教所工作5年后，调到了市教育局工作，从高教处一般干部到副处长、处长，又到分管高教的副局长，工作的每一步，都十分受益在厦大的所学所闻，受益于先生的谆谆教诲。深圳教育、高等教育的改革发展，我们会经常求教于先生。印象最深的是，近年上升势头迅猛的南方科技大学的筹建关键节点，都有先生的及时指导。2007年7月28日南科大筹建办学方案的专家论证会，我们专门邀请先生到深圳指导，先生提出了特别宝贵的意见。那时恰逢先生87岁寿辰，我和珠三角地区的同学们一约，大家都蜂拥而来，20多人济济一堂，热闹非凡，在深圳为先生祝了大寿。先生很开心，我们也很嗨皮。弟子们对先生的尊重与景仰，可见一斑。2009年3月26日，南科大遴选首任校长，先生受邀为遴选委员会委员，和其他委员一道，最终遴选了中科大前校长朱清时担任南科大创校校长。南科大一路走来，先生的意见发挥了很重要的作用。我是南科大的首批筹建人员，现在也在做些高教管理工作。在这里，我代表深圳高教界也代表我自己，深深地向先生道声：谢谢您！同时，也感谢厦大高教所王伟廉老师和所有老师们！
潘先生2009年3月参加南方科技大学首任校长遴选委员会会议
我们很爱我们的潘先生。先生的学问，先生的为人，为我们所有弟子景仰。先生是我们学习的榜样，也是我们时常“吹嘘”的资本。我们经常开玩笑说：“先生是全面发展的典范”。我有时也会拿着手机里先生的照片，给同事或朋友介绍先生的事迹。别人炫美炫富，我炫教育家炫导师！比他们更牛！2018年6月，我听说先生生病住院时，立即和我爱人专门到厦门看望先生。我们和刘喜才师兄夫妇到医院看望先生时，先生很高兴。他给我讲深圳高等教育的进展，讲南科大的情况，我当时很惊讶，先生思路这么清晰，对深圳高等教育情况这么熟悉。先生不固守已有，与时俱进，紧紧把握高等教育发展的脉搏，真的让人跪服！
先生对我的影响是全方位的，这是先生的人格魅力，是教育的神奇力量。这种影响不是短暂的，而是一生的。人生中有在先生身边学习的经历，是我的幸运！工作中有先生给予的鼎力支持，是深圳之幸！人生的路上，有先生这样的高远之灯指路，真好！
作者：许建领（色婷庭五情天综合免费高教所1994级硕士研究生，现任深圳市教育局副局长、党组成员、机关党委书记，市委教育工委委员）
